月下美人

那晚,在一户人家的客厅里,我见到了你,在绿色的叶片上,慢慢打开绛紫色的外衣,花筒慢慢翘起,由很多片花瓣组成的、洁白如雪的花骨朵儿颤动着依次打开,如一位优雅的舞者。

你的眼睛还没掉转来望我,只翘了一下眉头,我便慌乱得如一只听到弹弓弦子响的麻雀。我是这样怕与你眼神接触,因为你太美丽了的缘故。

那天我在一本书里读到关于你的故事:很久以前,有位美丽而盈弱的花神,四季开着小小的、洁白的花,香味幽怨而绵长。一个年轻人每天精心照顾她,为她施肥、捉虫、浇水,日久生情,他们相爱了。

我侥幸见到你望向我的眼神,是在那晚被细雨浸润着的盆莲旁边。这眼神里有清香,我一点都不奇怪,本来你微微翘起的睫毛就散发着比清香还能沁人心脾的东西!

在简陋而温馨的校团委文学社活动室里,那些文字像夜晚里的萤火虫,在我眼前扑朔迷离,你着一袭白衣坐在旁边抄写那些文字,你和闺蜜同学买来零食和饮料,慰劳我饿了一天的肚子。

在清幽且清冷的小道上,我们漫无目标、一声不语地走着,那些闪闪烁烁的星群,有你的眼睛存在,你的眼睛也正是这样闪烁不定。我想牵着你的手,却三番五次不忍,生怕弄脏了你洁白清纯的手。

在嘈杂而简陋的影院里,你紧挨着我挤进了座位,荧屏上闪烁的人物和风景,如青天色的天空,似山谷中的溪涧,如清莹透明的山泉,也有你的眼睛存在,甚至还清莹透明。我忍不住捉到了你的手。

我在书里还读到,佛祖将年轻人送到普陀山去习佛,并赐名韦陀,而花神也被贬,一年只能开一次花并只在夜晚。许多年过去了,花神知道每年暮春黎明时分,韦陀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故而选择在这个时候绽放,千百年过去了,韦陀年年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年年在此时默默绽放。

我见到你笑的时候,还找不出你的泪来。当我和你一起讨论那些文字的时候,我们奔驰在那条高速公路,我们行走在河水的岸边,我们端坐在尧渡河边的石凳上,见到那些嫩紫色牵牛花上负着的露珠,还有那同样端坐在中天里的圆月,便想:倘若是圆月的光照着,泪珠不是正同这露珠一样美丽,在月光下会起虹彩吗?

我白天要工作晚上要码文字,没有空闲。在周末得了空休息时,便沿着公路和河道去找你。那些时候,你去了很远的地方,离我并不遥远的很远的地方,因为我见不到你,我不怕黑色的夜晚和逼仄的小道,我只想在月下见你一面。

碰到高高挂在云间的月儿,我问它,“月儿,你曾见过一个人吗?”它说,“你找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呢?”

“她穿着这样的衣裳。”我看向河的上面聚拢来的薄薄的雾。“看,这是眼睛。”我又朝天边闪烁的两颗小星星指了指。

我要它静心去聆听风吹杨柳、河水流动的声音,“喂,她声音同这一样。”

然后,我让它去想那夜月下美人开放时的神态,“想一想,那就是脸,白白的,带着些许浅红。”

当我问它听清楚没有,月儿把头摇了又摇,一片片云追赶着它,几乎要把它淹没。“乌云快要把我遮盖,雨儿快要下来了!先生,你还是问别人吧,再扯着我会被它们吞没的。”

回过头去,回到若干年前人家的客厅里,月下美人收起了它长长的花须,那乳白色晶莹的花朵收缩了起来。它是为了怕见我躲避我嫌弃我才这样做的呢,还是在找寻其他的时间和空间,或者积蓄力量,以待来年去完成那辉煌的一现?

当我再次仰望夜空时,有两行冰凉的水珠萦在眼眶里,月儿已然没有了踪影。不知道是趁黑云来之前偷偷逃离了我呢,还是被卷来的黑云吃掉了呢?我的眼泪是为别人流的还是为自己流的呢?但这时,除了夜空下面高楼里一处处像野火一样的灯光外,没有能做证明的人。

(丁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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