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云
一
今年的最美人间四月天,注定与往年不同。从西北兰州回潜山老家的三哥徐霁旻与从华北天津回东至的我,相约在东至相见。这是自父亲6年前去世,三哥再次来东至。
三哥带来了他的新作《春满人间》,在那个春阳融融的上午,我接过了这本充满春意的散文作品。
三哥,是老家大伯父的儿子,按老家习俗男孩排行老三,所以习惯上我们叫他三哥。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喜欢叫他“‘松海哥”,因为他的小名叫“松海”。现在呢,除了口语,书面语我更喜欢叫他“霁旻哥”,一则“霁旻”二字诗意盎然,总让我想起张爱玲笔下“霁红”、“妃红”这些活色生香的语境,二则“霁旻”二字在喜爱文字的人眼里如雷贯耳,常有霁旻哥的文章出现在省内外各家报刊上。
霁旻哥携英莲嫂子在东至住了两晚,我和姐姐陪他去拜访了东至历史文化名片——周馥故里接官厅。这和霁旻哥的职业和爱好相当契合。他本来就是从事文化、文物事业几十年,是个资深学者。
徜徉在周馥接官厅,霁旻哥看得认真细致,以他职业学者的眼光探究周馥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正是阳春四月,山清水秀,门前那棵五百年树龄的黄连木也回暖散枝,郁郁葱葱,仿佛对远方而来的学者展开欢迎的姿态。
接着,我们去了近年来被称做东至后花园的三条岭。梨花早已谢了春红,这并不影响霁旻哥的兴致,梨树成片,绿枝嫩叶,已昭示了这定是个丰收年。还有一个被我命名为“翡翠湖”的水库,沿着水库行走,一边是山一边是水,空气中负离子充足,这让才从西北回来的霁旻哥感慨不已,到底四月江南,山水甚好,天气甚好,人间皆好。
看来,霁旻哥是喜欢东至这块钟灵毓秀之地的。
其实,霁旻哥来过东至几次,最早可能是80年代中期,出差路过县城,也住留过,听他说也去过我父母家。那时,可能我们在乡下工作,没见着面。当然,他停留也是为了看望他的叔婶——我的父母。
第二天,我们陪霁旻哥游览了尧渡老街、东流老街。我想,这又与他的职业和眼光契合。老街老了,没能留下更多可供形成规模的历史遗迹,但他总能从历史遗留的缝隙里窥见到什么,比如,那家几近关闭的古玩店,他能从中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还叮嘱店老板不能将那些古籍在阳光下曝晒。又比如,他能在早已改造的房屋准确判断出几进几出,还有天井天窗,还有曾经堂轩的准确位置。这就是职业学者的眼光。
东流老街,霁旻哥很有兴趣,曾经商贾云集、官宦密集的繁华盛地,如今夕阳之下仅我们几个寻旧之人,更显得这条老街的沧桑安静。特别是金家大院,曾经东流县政府旧址,既有欧式建筑的廊檐柱础,又有徽派建筑的精巧木窗,吸引了我们楼上楼下踏梯寻迹,不忍离去。
路上遇到老街居民,霁旻哥也能兴致勃勃和他们谈天说地,纵古论今。文人就这样,锦心绣口,步步莲花,何况他又是研究历史的行家里手。
短暂的两天,当然不能将东至有代表性的地方全部看尽,只是底蕴这个东西和信手拈来总是一对孪生姐妹。当霁旻哥坐上那趟回兰州的列车的时候,他的散文《如诗如画美尧城》已在《池州日报》副刊赫然展现。
二
我花了三四天时间,拜读了霁旻哥新出的集子《春满人间》,这是以记人叙事为主的人物专辑。全书书分三辑——名流篇、师友篇、亲情篇。潜山,是个好地方,天柱山横亘境内,皖水流贯其间,可谓山水相逢人杰地灵。一路走来,有京剧鼻祖程长庚、通俗文学大师张恨水、杂技皇后夏菊花、黄梅戏新秀韩再芬……而根植于这块人文荟萃宝地的,涌现出一批批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有成就的各界精英,霁旻哥就是文化界一棵长青树,自青年一路走来,文字是他不懈的追求,天柱山赋予他宽阔的人文情怀,皖水又给予他涓涓细流的滋养,潜心书本,广走民间,笔墨生辉,先后出版了《皖江才女葛冰如传》《浩川》《乌以风传》《刘王立明传》《程长庚传》,还有最近付梓成集的《春满人间》。他不辞辛劳实地采访,远赴北京、上海、武汉,省内桐城、枞阳、怀宁,还有家乡潜山的村村落落。每本传记的主人公描写都要做到史料真实,文字精准,所以这一系列人物传记甫一上市,就得到读者广泛认可,甚至再版。
写传记不同于散文创作,它更多地要忠实于史实,这就必须脚踏实地一地一人一事当面采访。我在《春满人间》里看到了霁旻哥一些采访实景,可那仅仅是冰山一角。
再说这本《春满人间》,如序者完颜艺舟先生所写:人物春秋中涵盖了影视文史、艺海钩沉,林林总总,洋洋大观,杂而不俗,零而不乱。
我读这篇文章时,从中窥到霁旻兄是在苏州为唯一的爱女治病的间隙采访相关知情人而成就此文的。北野武说过“虽然辛苦,我还是会选择滚烫的人生”。此话送给霁旻哥当属恰当。
“师友篇”里我喜欢《天仙河的纤夫》《天柱山挑妇》,将纤夫、挑妇的人生日常写得根叶繁茂栩栩如生。纤夫虽苦,苦中有乐。挑妇虽累,累中有望。而写就这些篇章时,正是霁旻哥在野寨中学陪读时所作。正所谓走一处写一处,人间草木世情冷暖尽在眼中笔下。
而“亲情篇”里《花子娘》《林娘》《江娘》这些女性人物就是原生态写作,因为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已从父母口中略知这些老家婶娘的轶闻往事,如今读来,感觉那些人物鲜活,仿佛就在眼前。
记得2007年他就写过一篇《我家有个作家妹》,就当时我在《新安晚报》《安庆晚报》等报频繁发文而作此文,如今也被收在《春满人间》“亲情篇”。这让我忆起那段写作生涯,还有那些诸如冰小弦、绿苔、蓝云、蓝小烟、徐云等笔名,不由感慨光阴如风,转眼吹过。
霁旻哥有新闻家的快捷敏感、散文家的底蕴高格,所以他所写的人物立体鲜活,文字简洁有力,读来朗朗有韵。
陌上红尘,君行其中,贵在拥有厚德载物的担当,大智若愚的品性,《春满人间》总让我看到些微小事中,霁旻哥用快乐的心情做事,用善良的心肠待人。
三
其实,对霁旻哥的认知,大多来自文字。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是亲兄弟,奶奶一生只养育了这俩兄弟。应该是1976年霁旻哥高中毕业,第一次来东至看叔婶,在我家住了一个多月,就像家里孩子一样,挑水、劈柴样样都干。我那时读五年级,因为家里有收音机,听得久了,普通话说得还好,搞大批判活动时学校、大队、生产队就让我上台发言,那次我就让霁旻哥帮助写了一篇大批判稿子,文采斐然,大约3千字之多,我就学校、生产队、大队来回穿梭念发言稿,这让那个才10岁小女生的我很是红火了一阵。
一个月之后,霁旻哥回了潜山老家,当了回乡知青。后来,通过自身努力,在文化局、电影公司、文管所等单位上班,这期间,他通过考试转了干,上了安大历史系,后在文管所又以优异成绩评了副高,直到退休。
个人生活道路上,霁旻哥也有过坎坷,经历两次婚姻,唯一的女儿因白血病夭折,这让他们夫妇痛不欲生。好在苍天有眼,后又赐给他们一个优秀的儿子,如今,儿子在西北民族大学读大学。中年得子,让霁旻哥夫妇格外珍惜。考虑到西北大漠黄沙,饮食不习惯,他们夫妇决定去兰州陪读。
我觉得这样挺好,西北荒漠能锻炼孩子的适应能力,又能让富有敏锐捕捉力的霁旻哥了解西北民俗民情,实地走访远甚于书本求索,说不定时日,《西行漫记》横空出世。
我期待着。
(2023年4月24日于东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