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湾
早春,地面上湿漉漉的。晨光照在隰埫的路旁,小草探着头,东张西望,在曦光之下晶莹剔透,仿佛向路人打着招呼。
赶集的人们趁着月光还在枝头,踩着三轮车满载着刚从菜地里摘下来的新鲜蔬菜飞奔去集贸市场,好让起早或晨练的人们趁早把露水未干的食材带回家。那卖鱼卖肉的起得更早,晨光未见就开门接客了。
春雨来得及时,初春刚来,就下了场漂亮的大雨。接连二三天,倾盆而下,浸透了原野,灌满了河塘。让去年干涸的河床和皲裂的池塘吃饱了够。
从山东赶回来拜年的侄儿,清晨想同我一道晨走,忽而又想去看看江景。我说,江边离家还有一段路程,乘车估摸要20来分钟,步行来回得4、5个小时,家人等我们吃早饭,时间就有些紧了。侄儿听说乘车可以过去,他灵机一动“五爷(地方称呼,指五叔,下同),这样吧,我们开车到江边,再下车步行逛逛江景。”看着侄儿急盼的心情,心里想“侄儿大老远的回来一趟也挺不容易。”随即说:“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抓紧洗漱,马上出发。”
行至湖心北路,路两旁华灯高照,人影和车辆稀疏,人们还熟睡着呢。到西小湖,路旁的杨柳还未透青裁叶,在晨风吹拂下,摇动着垂绦水面的婆娑的身枝,似乎同我一道欢迎着远方的客人。到了湖心南路尽头,远远地望去,那耸入云霄的振风塔,霓灯闪烁,光彩琉璃。“呀,振风塔,晨夜的振风塔漂亮极了!”开车的侄儿远远地望了一眼高入云端的振风塔,不由自主地发出内心的激动和慨叹。我趁侄儿兴头,顺势向侄儿叙说着振风塔的过往今世,诉说着两年前魔风折刹后又修葺一新的过历。
“振风塔是安庆成为历史文化名城的一处缩影和象征。自从塔建成后,安庆文风大振,人才辈出。”我听到此话后捬胸欣然:“侄儿,你对安庆的文化挺了解的罢。”“是呀,安庆是我乘船求学的必经之地,上溯宜昌水电求本学,下到浦江同济把研读,都得从安庆上船到校。那时港口繁华如织,春节出行购票者人头攒动,往往一票难求,有时是五爷找人帮忙才买到船票,还真的要谢谢五爷呢。”我赶紧打断侄儿的话“过去的区区小事,叔侄之间不必挂心。”
谈话间,不知不觉天已亮了,东方尽眼的天际已泛起了鱼白。我们找个地方泊了车,一道上了堤墙。晨曦中,远望长江,江面虽没有往日的宽阔和澎湃,可多日的降雨已使饥肠辘辘的巨龙填了一些肚,那百舸争流,气吞万里如虎的场景仿佛浮现在眼前。面对如此良辰美景,侄儿不免吟起“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的慨叹。
下了江堤,我们沿着自来水厂取水塔向东江滩公园走去。一边走,一边闲聊。侄儿时而拿出手机取景拍照。我不时向侄儿介绍着小城春秋和辉煌往昔。第一份电报,第一部电话机,黄鹄号,内军械所……侄儿一边聆听,一边在江滩公园浮雕前驻足拍照。我说“大侄子,这些故事听听就可以了,没有必要一一拍照。”“不,五爷,您错了,家乡城市厚重的历史,不仅我一个人享受,还要带到单位向同事们交流炫耀下,更要把今天的见闻带给您的侄孙(女)呢。您不是常说,家国情怀对一个人的进步和成长至关重要,家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甚至儿时爬过的树,钻过的山洞,趟过的河流都是我们魂归梦迁的情愫,我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我们的根和魂。”我点头称许,心默然,欣然。
侄儿离开宜城后的一个周末下午,我骑着电驴到郊外游目骋怀。先来到一片果园,看到园中桃花渐次开放,蜜蜂绕蕊,蝴蝶纷至,游人如织,突见一对情侣不语进园,不由填了一首词:“《恋蝶花.桃花红》,二月郊园尽柒红,蜂蝶绕蕊万里气长虹。粉里吐白香千里,风光无限春汛洪。昭君出塞传雁鸿,贵妃镜台想裳花想容。情侣踏园不相语,忽摘花枝逗笑融。”
出园后,来到园旁的半亩方塘,看见一老者正端坐在埂堤上拉杆垂钓,偶尔抽时间燃上一口烟,抿一口香茶,余者时间,就凝神贯注地紧盯杆浮的动静。那塘边另一旮旯处,多了几份热闹,几位妇人穿着胶靴蹲着条石板上俯身搓衣浣纱,时不时挥舞着旁边的棒槌,撮拢衣物,搓揉,敨开,摆洗,再槌棒……那棒声一声重似一声,似乎要把昨日的尘垢和污渍完完全全地炸挤出来,让塘水把衣物摆敨得干干净净;那棒声一槌槌,一阵阵,惊动了游鱼,招徕了游人的眼光,园中的游人时不时扭头转望,驻足聆听,似乎与浣妇们一道同频共振;池塘的上空一群大雁鸣逝而过,仿佛告诉人们昨日的阴霾已经过去,春光明媚的春天已经来临。
那广袤的田畴十字埂旁,集聚着一群习画者。他们有的已摆好了画架,有的已拟好了题记《春无遗勤,秋有厚翼》,有的已画出了轮廓,大河,河边的青青草。我驻足观看欣赏。这时,画者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画笔,闭目沉思。是因为我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路,还是在为他的作品的下一步运筹思考呢?不管怎样,我抽身骑上电驴返路了。路上,我在揣摩着画者的构思,他或许在擘画着“春来江水绿如蓝”的美好画卷,或许在构画“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图景,也或许是在构筑一幅江南美好的富春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