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欲养而亲不待

□ 蒋六乔

虎年的春节,风雨雪雾,阴冷异常。

大年初一,起床洗漱后,我一边挑了一块芝麻糖含在嘴里,一边给茶叶蛋加热。9点37分,接到小弟的电话。电话中,弟弟没有说“新年好!”,而是急促地表示“妈妈有点不大舒服”。

我叮嘱了几句小弟有关老年人护理的注意事项后,没想到9点51分,侄子便通过微信给我留言:奶奶走了!

闻讯噩耗,我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眼泪止不住起往下流。良久才与家人说,我得赶紧回趟老家。

一个小时的车程,却一路无语,相识多年的驾驶员可能看出我心里有事,也不愿打破这种安静。回到家后,亲了一下妈妈的额头,终究控制不住悲痛。

大年初一,“如虎添翼,虎虎生威”成了收到最多的祝福语。然而妈妈因为年老体弱终究没斗过来势汹汹的“猛虎”,在弟弟的怀中平静的走了,没给儿孙留下片言只语。

可早在年前的腊月廿三,五哥去看她时,妈妈还表现“良好”。 腊月廿五,我回望江去看望她时,感觉她有些不舒服,发现她躺在床上不时大口吐气。因她没有一点食欲,腊月廿九(大年除夕)当天上午,我特地在诊所买了些葡萄糖喂她喝下。

妈妈出生于1934年3月19日。那一年,红军开始了二万五千里长征。至2022年2月1日,她从姗姗学步到卧床一周,用88年走完了人生的“长征”,历经了千辛万苦。

自小,妈妈被人抱养当童养媳。解放后,妈妈大胆追求自己的爱情,毅然选择了一位虽然贫穷但家庭成分好的青年结婚,过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

1954年,望江遭遇罕见的洪水灾害,大哥出生时,父亲还在抗洪抢险。1957年二哥出生后不久,因闹饥荒,饭都吃不饱。面对嗷嗷待哺的婴儿,真让妈妈苦头吃尽。

父母一共生养了七个儿子,除了老四刚出生便夭折外,其他六个都靠他们拉扯长大。一家两个劳力,8张口吃饱饭都成难题的情况下,妈妈却排除亲友的极力劝阻,仍然坚持让我们读上书。

每年开学前,是妈妈最难熬的日子,为了供我们上学,她几乎向村组的每一家都借过钱,等有钱了再及时归还给他们。

1999年,父亲因病去世后,妈妈仍然艰辛劳作,为弟弟减轻生活负担。然而三哥、大哥的先后非正常离世,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重撞了她的身心。

为减轻她思念过度,健在的兄弟们平时回家的次数渐渐多了。除了回家陪她聊聊天,吃上她亲手做的农家美味之余,每次回城前,都建议她平时没事的时候,多出门走走。

2015年五一假期过后,我特地抽时间,想带妈妈欣赏一下天柱山美景。当时她已81岁,我一路牵着她的手前行。十指相扣,两心相知。当行至半山时,发现妈妈将我的手抓得更紧,腿也不听使唤有些发抖。

于是我提议:“妈妈,我们不爬了!”。从不言弃的妈妈当即说“好!”那时起,我感到妈妈真的老了,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走路都像跑的农家妇女。

弟弟对妈妈照顾得很周全,随着她年老体衰,基本上不让她操弄家务,弟媳做好饭,会及时喊她吃。真的闲着没事的时候,妈妈喜欢到各儿子家住上几天。回到家后,不时总会在电话中将村里的新鲜事分享给我们,遇到村里修路等公益事情,还特别叮嘱我们要捐钱出力,不能少一分。

岁月不饶人。妈妈85岁之后,慢慢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为此她曾在那一年的夏天安庆一家医院住院治疗过一段时间,那也是我工作后,陪她时间最长的一段时光。

老年痴呆,严重影响了她的生活质量,平时的生活起居都要人照顾。在那之后,外地工作的我们,最怕的是老家打来的电话。知道母亲身体不好,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从2020年起,妈妈已不再认识我了。见面时,为逗她开心,我们总喜欢逗问她“可认出我是谁了啊 ?”多数时候,她都会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子欲养而亲不待。如今,妈妈走了, “我是谁?”该问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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